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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暴雨前的天空,铅云沉沉地压在江汉平原低矮的屋檐上,空气闷得能拧出水。

八岁的明荷,小小的身体里却装着历经沧桑的灵魂,她紧紧攥着母亲陈秀兰粗糙的衣角,指节用力得发白。

“妈,”她声音带着孩童的尖利,又被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压得低沉。

“你看这天!黑得跟墨缸打翻了似的,风也起来了,河沟里的水肯定涨疯了!不能去捞鱼,绝对不能去!”

陈秀兰正弯腰收拾一个破旧的竹篓,闻言直起身,有些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小女儿紧绷的脸:“傻丫头,这雨还没下来呢,风就是大了点,凉快。你爸胃里空得难受,就想着点腥味儿。捞两条小鱼,熬碗汤,不费事。”

她粗糙的手习惯性地想揉揉明荷细软的头发,却被明荷固执地偏头躲开。

“妈!”

明荷几乎要跳起来,前世母亲被洪水吞噬前那声凄厉的呼喊仿佛又在耳边炸响,“那桥!那桥窄得很,水一大,滑得很!万一……万一……”

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,带着浓重的哭腔,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,砸在母亲的手背上。

陈秀兰愣住了。

女儿脸上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,完全超出了孩子对一场普通雷雨的害怕。

那泪水的灼热,烫得她心头莫名一抽。

她迟疑地放下竹篓,粗糙的拇指笨拙地去抹明荷脸上的泪:“好了好了,哭啥,不去就不去吧……瞧你这小脸儿,汗湿的头发都贴上了。”

她终究松了口,语气软了下来,“听你的,不去了。”

明荷猛地扑进母亲怀里,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,死死抱住,仿佛一松手,这个温暖的怀抱就会像前世一样,被冰冷的洪水卷走。

四岁的弟弟明亮懵懂地站在一旁,仰着小脸,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。

几天后,村小学简陋的泥砖教室里,二年级的明荷心思却全然不在黑板上歪歪扭扭的拼音上。

她的目光越过几排小脑袋,牢牢锁在教室最后面那个特殊的小身影上——

六岁的上官云逸,小豆丁一样缩在条凳上,两条腿甚至够不着地,正被他父亲,那位从城里下放来的“臭老九”上官文清,搂在怀里。

上官老师脸色蜡黄,眉头紧锁,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胸口,呼吸显得有些粗重。

明荷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。

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清晰:就是今天!就是这课间!

刺耳的下课铃刚撕裂沉闷的空气,孩子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门口。

明荷却像离弦的箭,逆着人流向教室后方冲去。

她刚冲到那对父子身边,只听上官文清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,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像被抽掉了骨头般,从条凳上沉重地滑落在地。

蜷缩着,一只手死死抠住左胸,另一只手徒劳地向地上摸索着,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,只有痛苦的气音。

“爹!爹你怎么了?”

小云逸吓得小脸煞白,扑上去摇晃父亲,声音带着哭腔。

地上,一个小小的棕色玻璃药瓶滚落尘埃,就在上官文清徒劳抓挠的手指几寸之外,他却怎么也够不到。

“药!是药!”

明荷眼疾手快,一个箭步冲过去,小手无比精准地一把抓起那个救命的药瓶。

没有丝毫犹豫,她用力拧开盖子——动作带着一种不合年龄的熟练——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。

“水!快给他喝水!”她朝吓傻了的小云逸急喊,声音尖利得穿透了课间的喧闹。

小云逸这才如梦初醒,手忙脚乱地从父亲破旧的帆布包里翻出一个玻璃瓶,里面还有小半瓶凉白开。

明荷麻利地将药片塞进上官文清微微张开的嘴里,小云逸立刻把瓶口凑到他唇边,小心翼翼地把水喂进去。

几秒钟后,上官文清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,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终于慢慢平缓下来。

他虚弱地睁开眼,涣散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聚焦在眼前两张写满惊恐和担忧的小脸上——

一个是自己早慧的儿子,另一个是班上那个总带着股倔强劲儿的小丫头。

“谢……谢谢……”

他气若游丝,看着明荷,眼神复杂,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。

这个小姑娘,怎么会认得这救命的药?

躲过了母亲溺水的劫难,救下了上官老师,明荷心头压着的巨石刚松动一点。

新的阴影又迅速笼罩下来,带着滚烫的、令人窒息的恶意。

明亮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烧。

那热度来得又快又猛,像灶膛里刚燃尽的炭火,从内里灼烧出来。

不过半日光景,他小小的身体就烫得吓人,软绵绵地蜷缩在土炕上,小脸烧得通红,像熟透的虾子,嘴唇干裂起皮,渗出细细的血丝。

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,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,喉咙里发出小猫般痛苦的呜咽,破碎的字眼反复念叨:“鱼……鱼鳞……闪闪亮……姐……捞鱼……”

爷爷端着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走了进来,碗里盛着浑浊的、沉淀着灰黑色杂质的草木灰水。

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是见惯风霜的淡然,甚至带着一丝笃信:“小孩子家,火气旺,魇着了。喝点灰水压压惊,安安神,捂紧被子发身汗,天亮就好了。”

“不行!”

那碗灰水像一道闪电,瞬间劈开了明荷前世最惨痛的记忆闸门——

弟弟呆滞空洞的眼神、嘴角永远挂着的傻笑、连自己名字都认不出的茫然……

明荷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,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,猛地从炕沿扑到弟弟身前,张开细瘦的双臂死死护住他,小小的身体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。

“不能喝这个!他会烧坏的!会死的!会变成傻子的!妈!送他去刘医生那儿!马上去!现在就去!快啊!”

陈秀兰被女儿脸上那种近乎疯狂的狰狞吓住了。

看着炕上烧得人事不省、呼吸急促的幼子,她心里也像被滚油煎着,揪心地疼。

但十里山路、沉沉夜色、呼啸的寒风,还有刘老栓那笔不知要攒多久的药钱……

“十里地呢……外面黑灯瞎火的,风跟鬼哭似的,路又滑……再说,刘医生那药钱……”

她的声音干涩,透着深深的无力,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,眼神游移不定。

“妈!”明荷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母亲脚边的泥地上,冰冷的湿气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裤腿。

她的眼睛,那双本该清澈懵懂的眼睛,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,一种洞悉了命运残酷的、不属于八岁孩童的悲怆和决绝。

“妈!我……我做了个梦!一个好长好长、好黑好冷的噩梦!”

她哽咽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,带着滚烫的血腥气。

“梦里……也是下大雨,你带我和弟弟去捞鱼……就是那天!就是那座小桥!水涨得那么快,那么急,桥板……桥板被冲得晃啊晃……你滑倒了……水……水像怪物一样扑过来……你……你就不见了……我拼命喊……拼命抓……只有水……全是水……”

她剧烈地抽噎着,小小的身体痉挛般抖动,“后来……后来弟弟也这样发烧……爷爷也端来这碗灰水……喝了……弟弟就……就再也不会叫姐姐了……他只会傻笑……流口水……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……妈!妈啊!你看他!你看弟弟!他烧成这样了!那灰水救不了他!那是毒药!是害死弟弟的毒药啊!”

明荷猛地指向炕上气息微弱、脸颊红得发紫的弟弟,又指向爷爷手里那碗浑浊的水。

指尖因激动而剧烈颤抖:“妈!我求求你!信我一次!就这一次!我们带弟弟去看医生!药钱……药钱我以后一定还!我砍柴、挖野菜、捡牛粪卖……我白天黑夜地干!我把自己卖了也把钱还上!妈!求求你了!救救弟弟!救救我们!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了!再也不想了啊!”

陈秀兰如遭五雷轰顶!

女儿描述的“梦境”,每一个细节都像冰冷的钢针扎进她的骨髓。

那座窄桥的晃动,大水扑来的瞬间……

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,从未对任何人言说!

女儿怎么会知道?

那眼神里的绝望,如此真实,如此沉重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!

再看看炕上烧得滚烫、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的幼子。

一股灭顶的、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慌彻底攫住了她,冲垮了所有犹豫和顾虑。

“我的儿!”陈秀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,像是灵魂深处被刺穿的哀嚎。

她猛地弯下腰,几乎是粗暴地将明荷从地上拽起来,一把狠狠搂进怀里,母女俩的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,冰冷的恐惧和滚烫的决心交织在一起。

她松开女儿,动作快得像一阵旋风,冲到炕边,一把扯过家里唯一那床还算厚实的、打满补丁的旧棉被,将滚烫的小儿子严严实实地裹住,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。

然后,她猛地蹲下,将裹成包袱卷似的明亮牢牢背在背上,用一条破布带子在他腰间和自己胸前狠狠勒紧,勒得死紧,仿佛要把儿子嵌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
“走!”陈秀兰的声音嘶哑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,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命令。

她甚至没再看一眼呆立在一旁、端着灰水碗不知所措的爷爷,一把抓起门边倚着的、用来顶门的粗木棍塞给明荷,“拿着!路上防着点野狗!跟紧妈!”

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拉开,浓墨般的夜色和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。

外面,风像无数只鬼手在撕扯,乌云沉沉地压在头顶,仿佛随时要倾塌。

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狗吠,更添几分阴森。

“妈!我扶着弟弟的腿!”

明荷胡乱抹掉糊住眼睛的泪水,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。

她紧紧跟在母亲身侧,小小的手用力托住棉被卷下弟弟垂落下来的、滚烫的小腿,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紧了那根比她胳膊还粗的木棍,指节捏得发白。

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,脚下的土路坑洼泥泞,被风卷起的沙石打在脸上生疼。

陈秀兰背着沉重的“火炉”,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,每一步都陷进冰冷的泥泞里,又奋力拔起,粗重的喘息声混合着风声,像破旧的风箱。

明荷咬着牙,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弟弟的腿,分担着那滚烫的重量,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努力挺直,像一株倔强的小草。

她紧盯着母亲摇晃却异常坚定的背影,也紧盯着十里外那个仿佛永远也走不到的、赤脚医生刘老栓家可能亮起的一星灯火。

寒风吹不散她们相依为命的体温,黑暗吞噬不了她们眼中那点孤注一掷的光芒。

只有背上那个滚烫的小生命微弱的呼吸,是她们穿越这无边黑夜,奔向生之彼岸的唯一号角。

经过一路的奔波和焦急等待,明荷和母亲弟弟终于到达了刘医生的家里。

刘医生仔细地为弟弟做了一系列检查,先是认真地听了听他的呼吸声,又用手轻轻触摸他的额头和颈部,然后又用体温计测量了他的体温。

检查完后,刘医生抬起头,严肃地说:“孩子发烧了,体温已经很高了。

不过幸好你们送得及时,要是再晚一点,这高烧很可能会引发肺炎,甚至有可能烧坏脑子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听到刘医生的话,明荷和母亲心里既后怕又感激,还好没有耽搁,弟弟才得以及时救治。

初三毕业典礼那天,上官云逸把明荷堵在教室后门的槐树下。

少年白衬衫的袖口沾着钢笔水,手里攥着两张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,在夏风里哗啦作响。

"明荷姐,"他眼睛亮得惊人,"咱们打个赌吧?看这次期末考试谁分高。"

少年故意把"姐"字咬得极重,嘴角却翘得老高。

明荷正踮脚往他头发上摘槐花,闻言噗嗤笑了:"赌什么?输了的人给赢家当一个月跟班?"

"不,"上官云逸突然凑近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草气息,"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条件。"

他飞快地把通知书塞进她书包,转身跑开时白衬衫被风鼓成帆,"我在一中等你!"

五年后高考放榜日,明亮举着录取通知书冲进院子,差点撞翻晒豆角的簸箕。

"姐!我考上北大了!"少年兴奋得满脸通红,却在看到廊下相拥的两人时猛地刹住脚。

明荷慌忙从上官云逸怀里挣出来,耳根烧得通红。

倒是上官云逸镇定自若地接过通知书:"数学满分?不错嘛,比我和你姐强。"

"那当然!"明亮得意地扬起下巴,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,"对了姐,刚才碰见隔壁王婶,她说..."

少年憋着笑,"说张翠花又在家摔碗呢,听说云逸哥跟你处对象,气得把说媒的刘婆子都赶出去了。"

明荷望着西边那堵爬满牵牛花的土墙,想起前世那个总在背后嚼舌根的"老姑娘"。

如今三十快四十岁的张翠花依然梳着两条违和的麻花辫,眼神阴郁得像口枯井。

明荷揉了揉弟弟刺猬似的短发。

是啊,这一世母亲没有被洪水带走。

灶台前传来母亲"刺啦"的炒菜声,混合着父亲哼跑调的小曲儿——这是她重生后最珍视的声音。

十年后的教师节,明亮开着新车回来接二老去北京。

已是大教授的弟弟蹲在地上给母亲系鞋带,嘴里还念叨:"妈,清华分的教授楼可宽敞了,您和爹住主卧..."

上官云逸在院门口给明荷整理围巾,忽然轻笑:"还记得初三那个赌约吗?你数学比我低两分。"

明荷瞪大眼睛:"都多少年的事了!再说后来..."

"后来你弟弟比我俩都有出息。"上官云逸笑着接话,忽然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丝绒盒子,"所以我的条件是——"

他单膝跪在铺满银杏叶的地上,"请明荷同志继续当我的人生导师。"

明亮在车里按喇叭起哄,惊飞一树麻雀。

多年后,江城郊外那个曾困住两代人的小村庄,早已换了模样。

又是一个盛夏的傍晚,夕阳熔金,将无垠的荷塘染成一片流动的暖橘。

荷叶田田,挨挨挤挤,一直铺展到水天相接处,粉白嫣红的荷花亭亭玉立,晚风送来阵阵清甜的荷香。

塘边蜿蜒的小路上,并肩走来一对年轻的身影。

她轻轻挽着丈夫上官云逸的手臂,他的身姿挺拔儒雅,只是眼角也刻下了时光的印记。

明荷不禁想起前世的种种过往。

"明荷同志,这是我攒的布票,给你扯件新衣裳。"

二十岁的上官云逸把叠得方方正正的布票推到明荷面前,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。

煤油灯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,映得那双明亮的眼睛格外温柔。

明荷正在纳鞋底的手停了下来,针尖在发间轻轻刮了刮。

她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已经长得肩宽腿长的青年,突然笑了:"你不嫌我比你大?不嫌我家里有个傻弟弟要照顾?"

堂屋里的老座钟咔哒咔哒地走着,屋外知了声此起彼伏。

上官云逸忽然伸手握住她粗糙的手指,掌心滚烫:"女大三,抱金砖。我娘说的。"

他顿了顿,声音轻了下来,"我就喜欢姐姐疼人...你不嫌我娘眼睛看不见,我就谢天谢地了。"

明荷望着他的侧脸,想起前世那个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的身影。

那年她生大儿子时难产,是云逸跪在产床前给她喂参汤,接生的王婶后来逢人就夸:"就没见过这么疼媳妇的后生!"

六岁那年,父亲差点心梗猝死在教室里。

"那年我八岁,"明荷的声音像浸了月光的水,"看见你爹倒在学校里,药瓶滚到课桌底下……"

她的目光穿过煤油灯摇曳的光,仿佛又看见那个瘦小的男孩趴在父亲身上哭得撕心裂肺,"还好当时能帮他捡起药瓶……"

上官云逸猛地抬头,眼中的震惊如同惊雷闪过。

这事他从未对人提起过,父亲倒下时教室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。明月好像提前知道一样。

"暑假生的孩子好养活。"

明荷忽然转了话头,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掌纹,"两个儿子都在暑假出生,你给学生补完课就赶回来给我炖鸡汤..."

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"你走的时候也是夏天,荷花开得正好……"

"明荷?"上官云逸困惑地看着她突然涌出的泪水。

那些话里藏着太多他听不懂的时光,却莫名牵动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。

明荷抹了把脸,破涕为笑:"我是说,等咱们有了孩子,暑假你就能亲自照顾月子了。"

她望着眼前尚且年轻的爱人,忽然想起前世他临终时握着她的手说:"下辈子……我还给你炖鸡汤……"

“云逸,你看,”明荷停下脚步,指着眼前接天莲叶,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这份静谧,“这么多年了,每次回来,这片荷塘还是这么好看。”

上官云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,握紧了她的手:“是啊,跟那年夏天,你拉着吓傻了的我跑回家,告诉我‘那个城里来的老师没事了’时,塘里开的花一样好。”

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,“后来爹常说,那天要不是你,我们爷俩……唉。”

他没说下去,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妻子的手。

明荷靠在他肩上,目光悠远地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。

“我是腊月里生的,”她忽然轻声说,像在分享一个珍藏的秘密,“那会儿塘里早就败了,只剩些枯杆子。可妈说,生我的前一天夜里,她清清楚楚梦见一大片荷塘,花开得新鲜极了,水灵灵的,风一吹,满鼻子都是香的。她醒来就给我起了这名儿——明荷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上官云逸了然地点点头,侧过头,温热的唇轻轻碰了碰她微凉的发鬓,“这名字起得好。荷,出淤泥不染,濯清涟不妖。就像你,明荷。”

他声音低沉醇厚,带着岁月沉淀的深情,“风浪里走过,却始终干干净净,清清亮亮。”

晚风习习,带着水汽和荷香,拂过他们的面颊。

明荷依偎在丈夫温暖的臂弯里,望着眼前这片在母亲梦中盛放、又真实地映照着他们一生悲欢离合的荷塘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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